文博時空/文 文博時空 作者 翟德芳 山東之行已經(jīng)過去兩個月了。本擬寫完山東的訪古,就休息一段時間,忙一點自己的事情,但編輯希望我繼續(xù)寫下去,我自己感覺讀者日漸增多,也增加了繼續(xù)寫下去的動力,因此從山東回京后,我就琢磨著下一步去哪里。原來想往南方走一走看一看,但轉(zhuǎn)念一想,既然這是個長期的事情,我還是要分地區(qū)、有步驟地進行。從大的區(qū)域來說,眼下華北地區(qū)還有山西沒有去到,何況山東山西并舉,既然去了山東,那么下來就應該是山西了。在我的規(guī)劃中,陜晉豫應是一個大的版塊,那么就從山西開始我的下一段旅程吧!
規(guī)劃中的山西之行,首站是邯鄲,之后由滏口陘入晉,先從晉東南看起,之后轉(zhuǎn)至晉南、晉中、太原,之后由代縣經(jīng)蒲陰、飛狐陘出太行回京。考察的重點是晉南,因為這里同中國古代文明的起源有很深淵源,而且地上文物也很豐富。
把邯鄲作為第一站,是因為它雖然屬于河北,但歷史上它作為趙國的首都,實際控制區(qū)多在山西及其周邊,所以我在冀中訪古中,就有意留下這里未到,以便后來探訪。邯鄲是有故事的城市,這里就說一說邯鄲的故事。
01
邯鄲城市史
今天的邯鄲是河北省轄下的地級市,是河北省南部地區(qū)中心城市。邯鄲又是國家歷史文化名城,有長達3100年的建城史。“邯鄲”之名,最早見于《春秋·谷梁傳》,言公元前 546 年,衛(wèi)獻公之弟姬專逃到晉國,“織絇邯鄲,終身不言衛(wèi)”。但實際上邯鄲建城可能比此記載更早。邯鄲之名最早的字源“甘”在商代武丁時候的甲骨文上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甘”即甘山,也就是今天邯鄲城西的邯山。
邯鄲市北關鳳凰臺 1 號墓出土蟠螭紋銅鼎
邯鄲城西周春秋時期初屬衛(wèi),后歸晉,最后在戰(zhàn)國時歸趙國。今天的趙邯鄲故城,就是趙敬侯平定公子朝作亂后的趙國首都。據(jù)記載,趙敬侯元年(前 386)擊敗公子朝和魏國聯(lián)軍后,把國都從中牟(今河南湯陰)遷到邯鄲,建王城于此,此后至趙王遷八年(前 228)為秦國所占,作為國都,共歷經(jīng)八王、158 年。
西漢時期,邯鄲為趙國(諸侯王)王都,與洛陽、臨淄、宛城、成都共享“五大都會”盛名。三國魏晉南北朝時期,邯鄲南部的鄴城(今臨漳縣境內(nèi))先后為曹魏、后趙、冉魏、前燕、東魏、北齊六朝古都;五代時期,邯鄲東部的大名初為后唐國都,后為后唐、后晉、后漢、后周和北宋的陪都。
邯鄲故城墓葬出土的玉璧,左為渦紋玉璧,右為谷紋玉璧
因為長期是王朝的中心城市,所以邯鄲留下了許多的典故和成語,人們耳熟能詳?shù)暮T射、完璧歸趙、負荊請罪、邯鄲學步、毛遂自薦、圍魏救趙、黃粱一夢等都出自邯鄲。據(jù)統(tǒng)計,出自邯鄲或與邯鄲有關的成語典故達 1584 條,幾乎可以編成半部成語詞典了!故此,邯鄲被譽為“中國成語典故之都”,在邯鄲的街頭巷尾,隨處都能見到與成語有關的雕塑和標記,在邯鄲博物館,還辟有專門的空間,讓參觀者體驗同邯鄲有關的成語。
02
邯鄲故城的規(guī)格與布局
邯鄲是多個政權的都城,但今天所稱的邯鄲故城,卻是專指戰(zhàn)國時期趙國的都城邯鄲而言。經(jīng)過考古勘察,結合文獻記載,對趙國的邯鄲故城的了解已經(jīng)比較清楚。趙邯鄲故城遺址包括趙王城及大北城遺址兩部分,總面積約 1888 萬平方米,周長約 25 千米。
邯鄲故城總平面圖
趙王城是戰(zhàn)國趙王的宮城,位于今邯鄲市區(qū)西南郊,總面積達 512 萬平方米,是保存最為完好的戰(zhàn)國古城址。趙王城城址由西城、東城、北城三個小城組成,平面呈“品”字形。西城近方形,邊長 1420 米,四面城墻保存完整,殘高 3-8 米,內(nèi)有 5 座大夯土臺。中部偏南的龍臺臺基東西 265 米,南北 285 米,高 16 米,是中國現(xiàn)存規(guī)模最大的王宮基址,當年應是一組回廊環(huán)繞的高大建筑。東城面積小于西城,南北最長處 1442 米,東西最寬處 926 米,四面城墻大部分完整,內(nèi)有三座夯土臺,以南北兩個臺為大,傳為趙王閱兵點將之處。北城面積大于東城,東西最寬處 1410 米,南北最長處 1520 米,為不規(guī)整方形,現(xiàn)今地面還保存了部分夯土墻址。遺址西部的夯土臺,面積僅次于龍臺。趙王城各城墻內(nèi)側(cè)呈階梯狀收縮上升,頂部鋪設板瓦,每隔一定距離鋪設陶制排水槽,其獨特的城墻排水體系為全國同類夯土城址中所僅見。
邯鄲故城出土的陶質(zhì)排水管
大北城即郭城,是居民棲居并從事手工業(yè)、商業(yè)活動的城邑,位于王城東北 60 米,大部埋在今邯鄲市中心地下,平面呈不規(guī)則長方形,面積約 1179 萬平方米。郭城城墻寬 20-30 米,殘存高度 0.3-10 米。郭城北部和西部有高大的夯土臺,臺的周圍發(fā)現(xiàn)有大型礎石和瓦片,應是互相連接的一組高大的建筑群。在今地面下?4-9 米深處,戰(zhàn)國文化層遍及全城。在部分戰(zhàn)國文化層下,發(fā)現(xiàn)有春秋時期的遺物。中部偏東處發(fā)現(xiàn)有戰(zhàn)國時期的煉鐵、鑄銅、燒陶、制骨和制石等作坊遺址和陶井遺跡。
邯鄲故城出土的彩繪龍虎紋蓮瓣蓋陶壺
考古勘察發(fā)現(xiàn)趙王城南郊有壕溝,向西連接渚河,向東推測應與東面不遠處的滏陽河相連。這一壕溝與天然河道相結合,構成了趙王城南面及東、西兩面近郊的防御體系,它們與城垣外側(cè)的城壕一起,構成了趙王城規(guī)模宏大而完整的壕溝防御系統(tǒng)。
邯鄲故城出土的紅瑪瑙帶鉤
趙王城在東周列國都城遺址中的保存情況最好,是研究東周城市考古的重要標本。在趙王城的勘查發(fā)掘中,出土了不少戰(zhàn)國時期的遺物。出土的陶器多系泥質(zhì)灰陶,火候高,質(zhì)地硬,紋飾有繩紋、弦紋、云雷紋、米格紋,部分陶片有“邯亭”戳記。常見的有陶筒瓦、板瓦、瓦當、空心磚、排水槽、水管、豆、盆、罐和鐵錛、貨幣、銅鏃、石夯錘等。貨幣上銘文有“甘丹”“明”“白人”“安陽”。故城范圍內(nèi)的墓葬則出土了制作精美的青銅器和裝飾品。
邯鄲故城出土的銅鎏金嵌玉三龍形飾
邯鄲故城出土的玉臥牛形器
邯鄲故城出土的白玉透雕龍形佩飾
在這里還應該提到戰(zhàn)國趙王的陵墓,即一般所稱的趙王陵。趙王陵又稱三陵陵墓、溫窯靈臺,被譽為“東方的金字塔”,位于河北省邯鄲市叢臺區(qū)與永年區(qū)的西北交界處,處于紫山東麓的丘陵地帶,距邯鄲市區(qū) 20 公里。趙國自趙敬侯遷都邯鄲后,經(jīng)成侯、肅侯、武靈王、惠文王、孝成王、悼襄王、幽繆王八代帝王,前七位都埋在這個陵區(qū)。
趙王陵的分布及與邯鄲故城的位置關系
趙王陵 2 號陵全景
我在進入邯鄲市區(qū)之前,本來想先去看一下趙王陵,但由于其地域太廣,而導航又不清楚,在某個陵區(qū)轉(zhuǎn)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具體位置,問當?shù)氐睦相l(xiāng),也都說不清楚,無奈只好離開,在邯鄲博物館才具體弄清陵墓的布局和形制。
陵墓依山而建,氣勢恢宏,雖經(jīng)?2300 多年的風雨侵蝕和人為損壞,整個陵臺、陵墓封土、墓臺、神道等保存仍十分完整。陵臺都是坐西朝東,東邊均筑有“神路”,東西筆直,呈斜坡狀自下而上直達陵臺。5 座陵臺上的七個封土高大的古墓,被認為可能是趙敬侯、趙成侯、趙肅侯、趙武靈王、趙惠文王、趙孝成王、趙悼襄王七個趙王的陵墓。世紀之交的二三十年里,趙王陵曾多次被盜,公安機關破案及時,追回了不少被盜文物,如 1997 年 10 月,2 號陵臺被盜,公安機關就追繳回 3 件青銅馬、1 件獸面銅鋪首、1 件透雕花紋金牌飾和 209 片玉片等珍貴文物。
趙王陵 2 號陵出土的青銅馬
03
強軍之國的滅亡
前 386 年,趙敬侯將國都從中牟遷到邯鄲,為邯鄲的發(fā)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礎。經(jīng)成侯、肅侯,使邯鄲得以穩(wěn)步發(fā)展。公元前?325 年,武靈王趙雍即位,他銳意改革,推行胡服騎射,在趙國北部與游牧民族交界地區(qū)訓練騎兵,改變了戰(zhàn)國時代的車戰(zhàn)作戰(zhàn)方式。此后他連結秦、楚、宋,牽制齊、魏、韓等國,趁諸國混戰(zhàn)之際,持續(xù)進攻中山國,將其徹底攻滅。在此期間,他巡行北疆,收服林胡、樓煩二族,開辟云中、雁門、代郡三郡,筑“趙長城”于陰山下,拓地千里,使趙國國勢為之一振,成為與齊、秦并列的強國,他自己升格稱王,邯鄲空前興盛。
胡服騎射改革前后的戰(zhàn)國形勢圖
公元前 298 年,趙惠文王繼位。他重用人才,手下的藺相如、廉頗、趙奢等名臣重將是著名的“將相和”、“澠池會”、“閼與之戰(zhàn)”等歷史事件的主角,趙國的霸主地位進一步鞏固和提高。此時邯鄲的發(fā)展突飛猛進,成為戰(zhàn)國時期的“大都市”。公元前 265 年,趙孝成王時,趙國開始走下坡路。趙孝成王在強大的秦軍攻勢下,棄用廉頗,起用只會“紙上談兵”的趙括,致使長平一戰(zhàn),趙國慘敗,數(shù)十萬軍卒被坑,趙國大傷元氣。
趙都邯鄲王城復原圖
悼襄王和幽繆王時期,全靠大將軍李牧南征北戰(zhàn),趙國才得以獲得喘息之機,但幽繆王輕信郭開的讒言,殺害李牧,任趙蔥為大將軍。趙蔥無能,不能抵擋強秦的進攻。前 228 年,邯鄲被秦攻陷,趙幽繆王被擒,趙國滅亡,邯鄲成為秦國一郡。秦二世胡亥元年(前 209),秦將章邯攻趙王歇,“夷其城廓”,趙王城毀壞,以后逐漸變?yōu)閺U墟。此后邯鄲雖然數(shù)次成為北朝各政權的都城,但其輝煌卻再未重現(xiàn)。
圖片 | 翟德芳
排版 | 小謝
設計 | 尹莉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