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激烈，哪來的那么多十萬加？”這番“熱搜”式的追問，出自最近上映的電影《熱搜》。電影講述了一起由網暴引發(fā)的自殺案，被校園霸凌的當事人跳樓，自媒體主編陳妙（周冬雨飾）意外發(fā)現真相，接著利用輿論的力量對抗資本和強權，上演一場艱難的輿論博弈戰(zhàn)。影片基于現實、直面熱點，聚焦互聯(lián)網自媒體時代流量、話題、熱搜等一系列網絡熱詞，無論語言表現，還是敘事手法上，都體現了現實主義風格，引發(fā)大眾的共鳴和探討。

《熱搜》海報

沉默的真相

一次禮儀隊的校外實踐表演活動，將少女張小穗從“書桌”送上了“酒桌”，讓她一腳踏入深淵。女孩們進入慈善學校求學的那一刻，絕對沒想到這里竟是富豪們的選妃樂園。當然，富豪們也沒想到，一個普通女孩被性侵后會拒絕金錢，試圖用各種方式證明清白，直到死亡。他們根本不屑去思考女主詰問的那句話：“你們認為強奸一個女孩是一件小事？”隨著輿論的發(fā)酵，網絡暴力、少女性侵、操控輿論、灰色交易如泡沫逐漸浮出水面，看似越來越接近真相，卻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2020年，網絡高分劇《沉默的真相》也聚焦被權貴性侵的女孩們。那些背后的利益網將真相覆蓋在巨大的黑暗中，為了尋找被掩蓋的事實，幾群人付出巨大的代價甚至賭上生命、家破人亡，終于換來了水落石出。這部劇獲得高分的原因，不僅在于各種懸念和反轉，更在于面對真相時再往前一步深深的無力感，這種無力感加劇了戲劇沖突，也觸碰到了觀眾心中最敏感的神經。沉默的真相，牽扯出盤根錯節(jié)的利益關系，真相本身更重要，還是堅持本心更重要？這份靈魂叩問想必更能啟發(fā)觀眾，也是影視作品的意義所在。

相較于《沉默的真相》對于沉冤昭雪的深刻解讀，電影《熱搜》刨根問底少了些，對“不能說的秘密”則點到為止。影片僅僅停留在刻畫輿論博弈形式上的“爽”和主角光環(huán)的成功，對背后的利益輸送、資本控制著墨較少。

多面的人性

有瑕疵的施救者、沉默的圍觀者、無下限的施暴者、偽善怯懦的幫兇，深陷恐懼的受害者、妥協(xié)無助的受害人家屬……導演通過故事串聯(lián)，將影片中的人物群像生動地勾勒出來。

陳妙是不完美施救者，從“流量至上”到“為正義發(fā)聲”，她有急功近利的一面，比如認為自媒體“不是寫你自己想寫的，而是寫讀者想看的”，“抓最極端的片段，爽最底層的情緒”。但她也有正義的一面，比起怯懦的看客，她身上孤膽英雄般的熱血如同死水里激起的浪花。龔文（王皓飾）、胡喬（石蕊飾）、溫妮（鐘晨瑤飾）和陳妙組成的正義聯(lián)盟，與其說是她的盟友，倒不如說是陳妙本體之外性格的每一面：敏銳、能干、執(zhí)著。

毫無下限的投資方岳鵬（袁弘飾）既是資本和強權的代言人，也是他們的傀儡，富豪們總是躲在幕后，不是在玻璃之后，就是在車輛之內。

岳鵬把增資協(xié)議擺在陳妙面前的時候，帶著居高臨下的優(yōu)越感，他享受操控傀儡的勝利，覺得穩(wěn)操勝券，沒有人會和錢過不去。的確，兩倍的增資，像一塊肥得流油的五花肉，對于重利的陳妙是充滿誘惑力的，同時這也是要挾：要么拿錢閉嘴，要么拒絕滾蛋。鏡頭一轉，陳妙在協(xié)議書上赫然寫上“傻X”。陳妙打破了岳鵬對于錢權的理解，更激起了資本們的憤怒，雙方的輿論博弈正式拉開序幕。

岳鵬的內心其實是虛弱的，影片最后，他偷偷拍下富豪玩樂的視頻，就說明資本的陰暗和一丘之貉的本性。最后一次會面，場景設定在雨中。在岳鵬眼中，他們的重拳出擊讓陳妙成為落湯雞，所以他說：“嘗到人設崩塌的滋味了。”

“人設崩塌才能把這場仗打起來”。古代謀士以身入局是一種謀略，影片中由于事件的水太深，加上很多人作用缺位，很多方法失效，才需要孤注一擲。雨代表著沖刷污穢，獲得新生。“網絡不是法外之地”，卻是比法內之地更加殘酷的修羅場。

此外，比起赤裸裸毫無下限的施暴者，圍觀者的沉默和膽小者的縱容更令人心寒，讓“謀士”以身入局更顯悲涼。

浪漫的勝利

現實生活中，網絡早已滲透到生活的每個領域。電影從一開始就密集地鋪陳“網絡”這個修羅場，很多場景讓觀眾似曾相識。當女主角陳妙將校園霸凌炒作成熱點，引發(fā)網友圍觀熱議，讓觀眾深有代入感，我們似乎也成了現實中的幫兇……

少女本是慈善資助的對象，卻被富商以“以善之名”強行“邀請上車”，最后還被潑臟水污名化。一本帶著亡者筆記的書《規(guī)則》，一頭連接著亡者張小穗，一頭連接著女主角陳妙。書是線索，也是象征，在利益面前更像是言簡意賅的反諷。它的到來寓意著打破舊有不對等的規(guī)則，重塑新的公平規(guī)則。重塑在某種程度上意味著利益鏈的割裂，也意味著犧牲。來自兩個時空的女性的對話，層層推進，將觀眾引入一個“萬劫不復”的利益旋渦。一邊是強權、資本，一邊是弱者和普通人；一邊操控輿論掩蓋真相，一邊用死亡迫近真相。

影片中弱者借助輿論獲得勝利，多少有點浪漫主義。無論是強權方，還是正義方，都不應該成為網絡的操控者。虛擬的網絡世界，你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相，而是想讓你看到的；你以為的也未必就是真相，它藏著見不得人的交易。電影《熱搜》也僅僅露出了當代網絡生態(tài)的冰山一角而已。

如果說語言是一條河流，能夠掀起驚濤駭浪，那么網絡更像是一條泥沙俱下的暗河。它不僅能夠掀起風浪，還有潛藏在其背后洶涌的真相。孔子在《論語》中說，“從心所欲，不逾矩”。網絡不是法外之地，可以追求自由，也需要對著鏡像世界時刻反觀內心的方圓。

文章來源：光明網

作者：朱華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