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文茂/文

這一個春天，再一次遭遇新冠疫情。６歲的外孫女又不能去上學了。我和老婆都已退出工作崗位，在家陪孩子。一天又一天，過一種幾乎重復的生活。晨起，拾掇早餐。飯后，老婆在客廳給孩子講故事，輔導功課，一起畫畫，上網(wǎng)聽音樂，或者通過百度查詢詞語或某個漢字的筆順寫法。我在書房讀書，或者上網(wǎng)瀏覽新聞，關注疫情動態(tài)，關注俄烏局勢，關注中美談判，關注建設全國統(tǒng)一大市場，關注香港選舉產(chǎn)生新特首。有時通過微信和朋友聊天。又或者站在陽臺上，觀賞院里的風景：玉蘭花、丁香花、櫻花、海棠花、杏花、梨花、月季花次第開放了，盛開的薔薇沿著樓梯爬上二樓來……

疫情當前，最無奈的是孩子。外孫女不能去幼兒園，不能去興趣班，也不能出門，不能上街。怎么給孩子解釋當前的境況呢？我找出一張我的老鄉(xiāng)矯健先生所作的鐘南山先生的漫像，對外孫女說：“外面的世界正在鬧瘟疫。什么是瘟疫呢？就是空氣中飄著看不見的小飛蟲，你如果上街去玩兒，一不小心小飛蟲就會飛進你的嘴里，你就會得病了。這位鐘南山爺爺很了不起，他正帶著人在外面消滅小飛蟲，等他把小飛蟲一個個消滅光，我們就可以出去玩了。”我拿著這張畫已經(jīng)給外孫女講解三年了，至今她仍然不太明白我所講的道理。我不著急，我想她終有一天會明白的。不能出門去玩，我們可以在家玩。在客廳里清理出一個小小的空間，一家人玩老鷹捉小雞、龜兔賽跑，聊以度日。外孫女睜開眼就喊：姥爺，我們玩龜兔賽跑吧……

倘若外面的世界不再彌漫緊張的空氣，小區(qū)門衛(wèi)允許我們持核酸證明出大門，我們就可以戴上口罩，到外面放放風。至十點左右，看外面天氣尚好，沒有霧霾，沒有楊柳絮滿天飛舞，就一同外出散步，曬太陽，或者陪孩子拍球，踢球，跳繩。午休之后的生活與上午差不多，依然是以孩子為中心，陪玩。晚上若有余暇，就陪孩子看一會兒投影電影，如《比得兔》《小豬佩奇》《索菲亞公主》或者宮崎峻的電影。如果外孫女不進書房搗亂，我就可以讀一會兒書，寫一點東西。這是我相對獨立生活的空間。

我的書房大約有十一、二平方米，一桌一櫥。不大的書櫥堆滿了文學、政治和歷史方面的各類書籍。書桌上是一臺用了十多年的筆記本電腦。房內(nèi)還堆積著外孫女的自行車、電動摩托車，以及在客廳無法擺放的雜物。說句實話，這也不能全算是我獨立生活的空間，如果女兒下班回家要求占用辦公，我只好乖乖的走出書房，別尋出路。

在這個不太寬綽的空間，我依然可以安靜的讀書。近一個時期，讀了王小波的雜文集，李敖、夏元瑜的散文，較為系統(tǒng)的正在讀《魯迅全集》。世界讀書日又網(wǎng)購了《陶淵明集箋注》《古詩十九首集釋》以及馬爾克斯、茨威格、加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著作，還有《庫頁島往事》《薩哈林旅行記》，這些書的內(nèi)容有點雜，又夠讀一陣子了。讀書豐富了我的精神世界，拓展了我思想的空間。

我坐在自己的斗室里，沏一杯清茶或者咖啡，在讀書疲乏時就會抬頭遙望窗外的天空，漫無邊際的胡亂想一些事情：

魯迅是一個思想家，更是一個偉大的戰(zhàn)士。他對國民劣根性和舊文化的批判，對強權政治的批判，對周圍各種文藝思潮的批判，時間過了一百年，他說的話如在目前。實踐證明，他是對的。當下的中小學教材極力的“去魯迅化”，理由并不充分，是不想培養(yǎng)“戰(zhàn)士”了，培養(yǎng)出來的是“奴才”。

我從事的第一份職業(yè)是中學教師，學生畢業(yè)后各奔前程，有的成為國內(nèi)專業(yè)翹楚，有的成為媒體大咖，有的成為大中學的教授，有的成為自謀飯碗的個體戶，也有的成為政府官員。這其中的有些人畢業(yè)后見過面，也有的音信皆無。他們都還好吧？都在過著自食其力的日子吧！

這些年，我在多個崗位工作過，欣喜做過一些有益的事，慶幸干成了一些事，也惋惜做錯了一些事。做錯的事情還有挽救的辦法嗎？

當年的同事都在干什么呢？還在工作崗位的同事都在抗疫一線了吧？有的在建設方艙醫(yī)院，有的在居民小區(qū)門口當“保安”，有的在危險的場所當“志愿者”。

當年常聚在一起喝酒聊天的朋友都居家隔離，處于靜默狀態(tài)，享受著“獨飲之樂”吧！

幾個文友又有佳作在省內(nèi)外文學刊物發(fā)表，可喜可賀！

新冠病毒已經(jīng)橫行三年多了，什么時候出現(xiàn)拐點呢？社會上有哪些群體贊同“動態(tài)清零”，又是哪些人在鼓吹“躺平”呢？

每天發(fā)微信問候早安的朋友在忙什么呢？今天怎么沒有道聲問候呢？是在忙著做核酸檢測呢，還是身體不舒服？

心中牽掛的還有一個朋友，聽說她正在患牙疼。她去看醫(yī)生了嗎？還是在家慵懶的躺在沙發(fā)上，在牙骨上做冷敷？或者剛吃了幾片止疼藥，躺在床上靜養(yǎng)？在當下去醫(yī)院的可能性不大，需要持核酸檢測證明，太麻煩。我似乎看到，她躺在沙發(fā)上也不安分，她在想她的心事。她是從小被寵大的，受不得半點委屈。她在工作之閑暇，找到了自己所愛的事業(yè)，并且取得了一定的成績。這個行當成立了一個協(xié)會，給她分配了一定的工作。她太熱愛這份工作了，她打電話找學校負責人，要在學生中開展豐富多彩的校園活動。但在當前形勢下，能進行線下上課已實屬不易，誰還有精力開展課外活動？她就很生氣，罵人家校園負責人官僚。生別人的氣，也生自己的氣。覺得自己是該享受安逸生活的，不該自討苦吃。她著急上火，氣得牙疼。她生氣時嘟著嘴，小臉蛋憋得通紅，眼睛里也冒了火焰。這種好勝不服輸?shù)臉幼涌蓯蹣O了。她是在順境中長大的孩子，人生中沒有大的磕絆。我想對她說，現(xiàn)在的所謂協(xié)會五花八門，就是一個松散的民間組織，披了一層官方的合法外衣。其實看開了，人的業(yè)余愛好就是為了玩兒，高興呢就參加協(xié)會和大家一塊玩兒，不如意呢就自己找?guī)讉€志同道合的朋友在旁邊玩兒。總之，怎么高興就怎么玩兒。聯(lián)系自己的人生經(jīng)歷，我又有所感慨：不知從何時起，這個社會出現(xiàn)了一種奇怪的“逆淘汰”現(xiàn)象，就是壞的淘汰好的，劣質的淘汰優(yōu)勝的，小人淘汰君子，平庸淘汰杰出等等，這是多么可怕！有史以來這種悲劇常常發(fā)生，李太白只能游山玩水，陶淵明惟有去種田，屈原不得不自投汨羅江。少年不懂孔乙己，讀懂已是中年人。一個人必須要學會適應這個社會，否則你就會被這個社會強奸。烏克蘭正在遭遇戰(zhàn)火，東航的飛機不幸遇難，人生無常，且行且珍惜。其實我最不喜歡的就是這種心靈雞湯式的文字，所說的話又不合邏輯，但這些無厘頭的思想把我自己逗笑了。我似乎看到她也笑了。她笑的樣子真可愛。

思，想，讓人快樂；思，想，讓人痛苦；思，想，無限的拓展了自己生活的空間。

當然，我也可以每天讀書、散步，邀幾個朋友喝酒，什么也可以想，什么也可以不想。那是另一種生活，一種更為散淡輕閑的生活。

2022年5月12日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