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暑假的尾巴上，楊浦區(qū)一所公辦初中的初一年級班主任張老師頂著高溫、馬不停蹄地奔走在家訪的路上。在學生劉可迪（化名）的家中，一張張擺放在茶幾上的暑假計劃表，讓張老師驚訝不已——

“7：30起床背誦；8：30數(shù)學；10：00語文；11：00練鋼琴；12：00午飯……19：00學校作業(yè)；20：00訂正錯題、背誦、洗澡;21：00看電視;21：45睡覺。”這是暑假前，劉可迪與母親一起制定的時間表，每天的生活排得滿滿當當，精確到每小時。

試問，有多少孩子能把這樣的計劃堅持到底？在家訪時，劉可迪的媽媽告訴張老師，她的孩子做到了。在媽媽的嚴格監(jiān)督下，劉可迪今年暑假沒有報名參加校外培訓班，而是自己在家學習。

這幾天，不少奔走在家訪路上的初中老師都有類似感受：眼下，越來越多的家長正深度干預孩子的學習，從安排學習時間、幫忙打印學習資料、收集各種升學信息，到親自為孩子遴選學習資料，輔導訂正練習題……然而，透過家訪看到這樣的場景，老師們的心頭，實在憂大于喜。

確實，孩子的每一次進步和成長背后，都有家長的托舉。但“托舉”的度，究竟該如何把握？

學生為何在校不提問？家訪中“謎底”揭開了

“快去把暑假作業(yè)拿來給老師看看。”招呼張老師落座后，媽媽“一聲令下”，劉可迪便跑到書房，抱來了四五本已經(jīng)完成的暑期練習冊，并把每一周的暑期計劃表攤在老師面前。

這些暑期作業(yè)中，有“耳熟能詳”的《一課一練》，也有媽媽幫忙一頁一頁整理的學習資料、訂正的錯題集等。隨后，媽媽還跟張老師分享起自己對新學期即將啟用的部分學科新教材的看法：“數(shù)學的內(nèi)容變化不大，就是順序調(diào)整了一下；英語學科的內(nèi)容看上去變化不小，學習要求貌似提高了……”

劉可迪的父母都畢業(yè)于滬上一所知名大學，對孩子的學習十分用心、期待很高。而張老師在家訪中也觀察到，劉可迪對媽媽的依賴性較高。平時在學校，劉可迪顯得有些內(nèi)向，很少向老師提問。在家訪時，張老師解開了謎團：原來，平時遇到難題，或在課堂上有一些知識點沒聽懂，他一般都是回家后向媽媽提問。

“很多家長已經(jīng)深度卷入孩子的學習，尤其在一些所謂的‘牛校’，家長的參與程度更深，甚至已經(jīng)幫孩子規(guī)劃好了未來發(fā)展的每一步。”王榮是市中心一所公辦初中的語文教師，在今年暑假對初二學生的家訪中，發(fā)現(xiàn)也有一小部分家長已經(jīng)提前規(guī)劃了孩子讀大學、深造的時間表。

王榮也有些無奈：“遇到這樣的家長和學生，老師究竟要不要管？”

家長過于嚴格，其實是把“雙刃劍”

從預初年級接手后，張老師和班上的學生已經(jīng)相處了一年。這個暑假，她決定走訪約三分之一的學生家庭，其實并不隨意，都是經(jīng)過選擇和思考后定下的。

有兩類學生，在她看來有必要引起關(guān)注。第一類是學生所在家庭親子關(guān)系不和諧，甚至家庭結(jié)構(gòu)發(fā)生變化的，因為這些學生容易在青春期表現(xiàn)出情緒問題，進而反映在學習成績、行為舉止等方方面面；第二類是那些標準意義上的“好學生”，看上去他們已經(jīng)非常努力，但成績和他們自己的期待或父母的要求有距離，需要老師進一步鼓勵、指導。

劉可迪屬于后者。在學校，他是老師眼里的“好學生”，平時學習習慣良好，成績也不錯，但就是有一點：不管怎么努力，從沒考進班級前10名。

劉可迪的家長也是讓老師省心的家長，整個暑假，在媽媽的高執(zhí)行力下，他的假期生活過得異常“充實”。但多年帶班的張老師清楚，可迪媽媽對孩子的嚴格，其實是一把雙刃劍。“看上去，家長很盡責，包辦了很多；但另一頭，或許正是因為家長太強勢，所以孩子的學習原動力和創(chuàng)新力反而不足。”

“我不期待初中的生活，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作業(yè)。”今年暑假家訪時，一位學生也向王榮說出了心里話。學生稚嫩的臉龐上浮現(xiàn)出一絲厭倦的神情，令她既意外又心疼。“雖然還沒有開學，但不少學生已經(jīng)開始畏懼了，無論是新的學習任務，還是可能增加的作業(yè)量，都在成為他們的壓力源。”按照王榮的觀察，別說是初中生，如今，不少孩子還未升入初中，就已經(jīng)開始奔走在小初銜接的補習路上。這些孩子的家長可能認為，提前學習初中課程就能減輕未來的學業(yè)壓力，但忽略了孩子的心理承受能力，這樣的加壓常常適得其反。

“家長如此深度參與孩子的學習，究竟是‘托舉’還是‘拖后腿’？”家訪回程的路上，王榮陷入了深思。

來源：文匯報 作者：張鵬